讓大學「心理健康假」快樂上路 - 遠見雜誌
最近許多大學推行「心理健康假[1]」,學生的心理健康議題在國內外都受到重視。「心理健康假」與事假、病假最大的差別,就是請假的時候「不需要提出任何證明」,讓學生心理狀況不佳時,可以喘口氣、請假休息。
我長期在大學擔任教職,也多年擔任學生社團的輔導老師,看到新規定,想起了過去遇過的幾個學生心理健康案例。
疫情期間,曾有一位父親來找我。他的孩子正在念頂大工學院熱門科系碩士班,無預警說要退學,讓父親很難接受。我建議用視訊方式和學生聊聊,對著視訊畫面,看得出學生極度聰明,但個性內向,不擅人際互動。學生說他很害怕和指導教授互動,平常都是靠實驗室學長姐們牽線勉強和老師溝通。疫情期間無法和學長姐們碰面,他的焦慮指數爆表,情緒崩潰,無法面對老師。聊著聊著,這位研究生突然大哭,然後從視訊畫面中消失。混亂後,畫面中再出現的,是父親的臉,才知道學生直接鑽到桌面下痛哭發抖,怎麼樣也不肯爬出來。親眼見到孩子和師長互動時承受這麼大的壓力,父親百感交集,老淚縱橫。
也有一位父親拜託我和他孩子聊聊。這位從頂大商管學院畢業的學生,離開校園後整天宅在家裡,不肯出去工作。我約了學生見面,他描述商管學院的同學們,每個人都自信、開朗、高調、無懼,更喜歡喧嘩吵鬧的社交方式。他是文青性格,當年選填科系前,對系風一無所知;大學四年在班上毫無歸屬感,每天上課都痛不欲生。畢業後對於自己的人際能力極度懷疑,也連帶對未來失去信心。
讓陷入情緒漩渦的學生,有紓壓出口
也曾有過不少醫學系學生找我聊天。醫學系課業極其繁重,無法應付學業的學生大有人在;但有不少學生另外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。心理壓力的因素很多,有人無法融入人際圈,有人涉及Me too事件,有人失戀,有人和家人互動緊張,有人擔心前途。太多張年輕的臉龐上,在我面前淌下了淚水,所以我的辦公室總是備著許多面紙,以備不時之需。老師們平常非常忙碌,也有自己的壓力要面對;所以,複雜的問題還是要轉介心輔中心;簡單一點的問題,開導之後,我通常會附上小小的禮物,讓學生知道他們並不孤單。這些小問題的學生,如果可以有一兩天抽離環境,冷靜思考,愁雲慘霧很可能自動消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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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特別的一次,是我在總區上通識課,教室坐滿幾百位面帶笑容的學生;課上到一半,一位用純黑帽T遮住上額,又帶著黑口罩,坐在最後座的學生突然站了起來,情緒失控地大吼怒罵,場面非常失控,課程也被迫提前結束。這位學生是誰?就讀什麼系所?為了什麼這麼激動?有沒有傷害其他同學的傾向?下課後也很難再去追究。
因為「健康心理假」剛剛推出,所以陸續聽到身邊的老師們討論著各種狀況。「心理健康假」真有助於心理健康?學生會不會濫用?校園裡的配套資源夠嗎?有很多問題等待時間給我們答案。但大學到研究所這段「徬徨青年時」,的確也是心理成熟的重要階段。現代人壓力都很大,從一個小小的措施開始,讓陷入情緒漩渦的學生暫時紓壓,或許是個不錯的方法。畢竟,成長需要時間,而暫時痛苦的生命,大部分都會找到出路。
企業碳盤查就是困難重重?|大師觀點助企業有效計算「範疇三」在我面前躲進桌下的研究生,在父親放手後,終止了學業。靠著科技天分,他在不需要太多人際互動的科技公司,有著很好的發展。這位父親臉上重新綻放光芒。老父親的笑容或許不若當年驕傲,卻閃耀著寬容與和智慧,比當年的笑臉更加溫暖好看。
大學四年,痛苦地卡在管理學院「嗨咖同學」中的文青,後來考上了公務人員職缺。身邊的同事和他氣質相符,他如魚得水,當年的痛苦煙消雲散。
推動友善的制度,協助學子找到快樂
許多找過我聊天,痛哭流涕的大學生,多年後都適應了社會的脈動。甚至有些人表現格外傑出。曾經的徬徨,是幼雛破殼前必經的歷程。那些心痛,為生命注入了養分,成為更加茁壯的力量。
至於那位課堂上狂吼的陌生學生,我偶爾聽別的老師提起,似乎也在別的課堂上出現類似的舉動。我衷心盼望這位學生找到快樂;但如果痛苦無法完全紓解,至少可以在「心理健康假」中安定心緒;不僅對自己仁慈,對同班同學和授課老師也都是一種體貼。
這社會上的每個人,都值得過一個心理健康的生活。而準備「轉大人」的在校生,更需要友善的制度,來協助他們尋找快樂。讓我們樂觀期待這個制度帶來的影響,也衷心期望這樣的措施,可以帶給師生更幸福的校園,更美好的人生。
本文章反映作者意見,不代表《遠見》立場
(作者為台大眼科部教授)
Reference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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