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灣不缺醫護人員,而是執業環境太差! - 遠見雜誌
醫院環境台灣經營策略病人醫師執業醫護人員太差衝量 文章 參考資訊
最近台灣醫界不安寧,醫事人員「黑十字運動」週末上凱道,呼籲「總量管制入法」!藥師陳進男投書《聯合報》說:「不斷增設系所,醫療人員雪上加霜,台灣不是缺醫護人員,而是(執業)環境太差。」
可是,才不久以前,醫護上街頭,訴求醫護人力不足,工作血汗,要求訂定適當的護病比,以免傷害到病人。現在上凱道卻是要政府「總量管制入法」。對於一般民衆而言,看到這樣似乎自相矛盾的現象,必定是一頭霧水,不了解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?
容我在此說明白。的確,台灣並不缺醫護人員。但是,因為,長久以來,台灣社會不尊重「專業」,所以,健保給付完全忽視醫師、護理師、藥師、技術師等專業,用腦用心的價值。
醫事人員薪資偏低,工作量卻很大
以醫師診察費為例,醫師在門診,看一位感冒病人,或是看一位,輾轉在不同醫院做了治療,疾病卻沒有被控制下來的癌症病人,多年累積了上百頁的病歷,為了釐清了病人病情的發展,醫師必須先詳讀病歷,接著仔細問診,做全身的身體檢查,才能夠決定,進一步要如何去幫助這位病人。我想,任何人用膝蓋想都會清楚,這是兩個疾病複雜度天差地別的狀況,醫師腦力、時間的投入自然大不相同,連理髮、洗髮都因頭髮長短而價格不同,但是,台灣偉大的健保,所訂定的醫師診察費,卻一律給付新台幣180元。
那麽,護理師、藥師、技術師的專業的投入,當然就更不值錢了。所以,台灣醫事人員的薪資,一律是偏低的,但是工作量卻很大。
既然,台灣健保的給付標準太低亷,支付制度則是論量計酬,難怪,自健保開辦以後,幾乎全台灣醫院的經營策略,就是「衝量」。醫師門診普遍看一、兩百位病人,再多做檢查,多開藥,多住院,醫院就能夠有盈餘,醫師也能夠獲得所謂「有尊嚴」的薪資。
而醫事人員,卻因為醫師開更多的檢驗單,更多的藥方,收更多的門診、住院病人,工作量不斷增加,而忙得不可開交,因經年累月的疲憊而產生職業倦怠。這就是台灣「血汗」醫院的由來。
數十年下來,情況不但沒有改變,還變本加厲,逐漸地,護理師、藥師、技術師就開始流失了!他們寧可轉行,也不願意留在醫院工作。培養了一批醫療專業人員,卻不容許他們從容地發揮他們的專業,而變成逃兵,對於個人或社會而言,都是一種浪費與損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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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就回到上面陳藥師所說,台灣並不缺乏醫事人員,而是執業環境太差。而且,政府還應考慮到少子化的衝擊及AI自動化等兩大因素,輕易擴大招生,並不能解決血汗的問題。
個人也認為,行政院該做的,不是指示教育部擴大招生,而是,協助衛福部積極推動健保制度的改革,以優良的健保制度,來促進執業環境的改善。教育部要做的,應該是專業教育品質的改善以及配合AI時代的學程改革,來提升整體醫療人員的素質。
健保低廉便利,不蒙其利、反受其害
近日,前健保署長李伯璋也以[務實面對不必要醫療行為]為標題,投書媒體。我發現李署長是一位很老實的人,我佩服他公開承認「我當部立台南醫院院長時,會建議來求診的病人多開單做檢驗檢查,讓醫院可跟健保署申報增加收入;我當健保署長時,則強調減少不必要醫療行為來妥善運用健保資源,照顧好全民健康,這也就是典型的換個位置換個腦袋」。
訂《遠見》1年即贈美髮界精品「艾瑪絲頭皮養護三步驟」(價值$1,700)這就是我30年來,一直在提的問題。當健保定下不合理的給付標準,給太少錢,就給了醫界做多來彌補收入的不足的藉口。而正當化了「衝量」的行為,「衝量」就成為台灣醫院經營的主要策略。
衝量的結果,就導致很多不必要的門診、不必要的檢驗檢查、不必要的用藥,不必要的住院,對病人一點好處都沒有,卻大幅增加了醫事人員的工作量,而造成醫事人員的血汗與過勞,更導致很多沒有用的健保支出。
大多民衆不了解的是,衝量不但造成健保資源的濫用及浪費,還導致醫事人員,因過勞而逃離職場。情況不改善,不久的將來,台灣可能有很多病床,卻沒有護理師來照顧病人,有很多貴重儀器卻沒有技術師來操作,有很多新藥,卻沒有藥師來調劑處方。
民衆更需要知道,吃不必要吃的藥,不但不補身,還可能帶來很多副作用,做不必要的檢驗檢查,可能導致更多侵入性的處置,而造成傷害。多出入醫院、多住院則會增加致命的抗藥性細菌感染的機率(根據台灣感染症醫學會最新統計,抗生素抗藥性細菌比率近十年攀升超過三倍,造成抗藥性細菌病人住院天數及治療成本皆成長四成,致死率更增加逾六成二)。30年下來,健保的便宜及方便,已經讓不少人民,不蒙其利,反受其害,只是病人自己不知道。
從根源做起,解決醫療人力問題
李前署長的投書說,「台灣醫療改革一定要落實分級醫療、醫藥分業以及使用者付費的部分負擔做配套,如此,才有機會減少不必要醫療行為,也才能有效減少醫療體系人力的負荷。」
個人不否認分級醫療、醫藥分業,都是很重要的醫療政策,然而,要解決如何留住醫療人力的問題,必須從問題的根源做起,務必從給付標準及支付制度的改變開始。給付標準必須反應成本,支付制度的設計,則必須促使醫療界為自己的醫療行為負責任,一舉一動都必須做對做好,而不是如現行「論量計酬」的支付制度,做好做壞都照樣支付,譬如台灣的醫院普遍少聘「不能為醫院賺錢」的感染科醫師,感染管控工作被忽視,導致使用更多抗生素,重複進開刀房,或進加護病房,反而可以申請到更多的健保給付,豈不荒謬!
如今,全球醫療保險的支付制度都已往(價值醫療)的方向推進,鼓勵「用最少的醫療資源,達到最高的醫療效果」。
當給付標準合理,支付制度鼓勵做好而不是做多。台灣的醫院經營才可能走上正軌。只有醫院不再「衝量」,不再「血汗」,醫護人員才能夠愉快地、用心地執行他們的專業,病人才能夠獲得周延的照護。
本文章反映作者意見,不代表《遠見》立場
(作者為和信治癌中心醫院院長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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