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志安「夜夜秀」歧視爭議，陳俊翰指應檢討對障礙者刻板印象｜Whatsnew - 端傳媒

流亡海外的中國媒體人、現時擔任網絡主播的王志安，在1月22日播出的台灣網路脫口秀節目「賀瓏夜夜秀」上談論對台灣選舉的看法。其間他認為造勢場合像場「秀」，更說民進黨「把殘疾人士推上去煽情」，並模仿他指涉的對象——民進黨不分區立委候選人陳俊翰的動作。

後一番言論隨即在網上引起「歧視身障人士」的爭議。

「賀瓏夜夜秀」在大選期間邀請了各政黨候選人上鏡，關注度和流量都頗高，播出後更成為主流媒體新聞及社群上熱議話題。

22日播出的節目「來台灣觀察民主選舉，向中國人談治國理政」邀請了王志安作為嘉賓。24日截稿前，該集影片已超過百萬次點擊。

談論中，王志安調侃稱，台灣大選像場秀，好像「走錯片場」。他指政黨造勢活動像演唱會，「有歌星、有前面鋪墊，還有把殘疾人士推上去煽情的」，同時模仿陳俊翰無法挺直頭部、顫抖手勢的姿態，口中喊：「支持民進黨，搶救王義川。」

此番言論隨即引發批評。民進黨發言人張志豪[1]在23日晚間表示，「該節目邀請他國人士評論台灣選舉，更以訕笑方式影射站台人士，民進黨對此惡意言論深不以為然，予以譴責。」他指支持障礙者平權是民進黨的核心價值，民進黨歷屆提名的不分區立委，有曾任智障者家長總會副理事長的陳節如委員、曾任身心障礙聯盟秘書長的王榮璋委員，以及本屆提名的國際人權法專家陳俊翰律師。

在民進黨表態後，王志安很快在社交平台「X」（即之前的Twitter）上發出多條貼文回應。他批評民進黨「對綜藝節目施壓」、是「綠共」（台灣網絡語言，嘲諷民進黨像中共那樣獨大和霸道）。他還稱民進黨將陳俊翰放在不分區名單靠後，質疑是否真的真正關注少數群體。

「賀瓏夜夜秀」的節目製作人霍金則坦承製作疏失致歉[2]。23日，他在影片下方留言區表示：「本集提及台灣選舉的特殊文化時，因製作疏忽，造成部分內容對本屆民進黨不分區立委提名律師陳俊翰不敬，在此向陳俊翰律師致歉，非常對不起。」他強調日後會謹慎處理節目內容，並在各露出平台上修剪此段影片，避免上述事件再次發生。

王志安則先是繼續在「X」上發文[3]批民進黨把障礙者當作「競選工具」，稱當時在台上又是音樂、又是煽情，「就是作秀」，而後還發起在線投票，讓網民選擇到底是誰在「消費」障礙者。截稿前共錄得3.8萬網民投票，其中68%選民進黨，32%認為是王志安更不尊重障礙者。

王志安在看到網友討論以及陳俊翰的回應後表示，如果陳俊翰覺得被冒犯，他願意當面致歉。但仍持續譴責民進黨將障礙者當作選舉工具。

陳俊翰則回應指[4]「不必向我道歉，王志安應該道歉的對象是台灣的障礙者。」

陳俊翰也透過串（Threads）發表聲明。他認為王志安對身障者的蔑視跟訕笑的態度，好像障礙者不能夠憑自己的能力，或是透過參政去實現自己的理想跟抱負。他認為這也許跟王志安的成長環境有關，「或許他不懂得什麼是民主自由，或是人權這類的價值，所以才會有這些言論」。

他稱希望王志安可以「檢討反省自己過去對於障礙者的刻板印象，這樣比較有意義。」他說，當來賓說出不當言論時，節目主持人應指正言行，「但主持人跟台下的觀眾的反應是讓我覺得有些訝異跟失望的。」他指自己希望透過參選提醒社會大眾：台灣的社會不管是民主或自由人權價值也好，都已經發展了幾十年，應讓不同群體有平等發揮能力的機會。

部分網民除了投票挺王志安，也在他的貼文下方留言支持。如有人批評推出殘障人士做代表是民主國家中的「政治正確」。亦有人要他「快離開台灣」，綠營支持者「要打你了」。部分留言則認為他在身障者話題上踩線。

台灣網路論壇 PTT 上也有幾派立場的言論，其中一種是批評王志安的「中國人」身分，另有部分則認為民進黨就是「綠共」。

對於此爭議，藍白兩黨都表態譴責。民眾黨主席柯文哲發文聲援陳俊翰，稱讚他是突破身體限制的「非常律師」，批評王與節目「把他人身體的缺憾當作節目訕笑的橋段需要檢討。」國民黨發言人林家興則在臉書發文說：「陳俊翰在面對涉及的攻擊與爭議他的回應非常得體，每個人都應該看看。」

1月24日傍晚，台灣內政部移民署表示[5]將對王志安違反入境規定作出處罰。其指王志安長期旅居日本，以旅居海外的中國人士身份來台，申請的是觀光簽證，獲准1年多次入出境。但依規定，「中國人士來台，須依來台目的申請相符的事由，不得從事與許可目的不符的活動」。移民署指王志安應邀參加節目發表言論，已違反相關規定，依「大陸地區人民來台從事觀光活動許可辦法」第16條規定，廢止他入境許可，並管制5年不予許可來台觀光。

王志安在賀瓏夜夜秀。圖：影片截圖

截止發稿止，事件仍在發酵，網上討論也在繼續。

與陳俊翰同為肌肉萎縮症患者的劉于濟是台灣障礙者權益促進會（障權會）副秘書長。他接受端傳媒採訪指出，「身心障礙者不是工具，是『人』。王志安此番言論最不妥的地方就是把障礙者工具化，忽視障礙者的主體性，他只看見障礙者的『殘疾』，卻無視他提到的陳俊翰是怎樣的人。」（延伸閱讀：《織一張接住所有人的社會安全網，誰來接住消磨殆盡的台灣社工？[6]》）

劉于濟透露自己長期收看脫口秀節目，但從此前博恩作為主持人引發言論爭議時，他就開始思索「開玩笑的界線應該在哪？」劉于濟指在其他節目中，來賓也曾說出對女性的不當言論，主持人會指正，但本期節目中，主持人賀瓏及助理主持人 Albee 並未發揮此作用。「在法規的管制與公共討論下，主流媒體慢慢進步，不過，自媒體未受到管制」，他希望能與「創作者協會」交流，讓創作者更理解障礙者的想法。

由障礙者組成的障權會也發出聲明[7]，希望節目「謹慎處理與身心障礙相關的議題和內容，避免出於娛樂目的而對他們進行冷嘲熱諷的模仿」。並鼓勵障礙者勇敢地展示自己的能力和天賦，他們應該享有平等的機會參與社會活動、教育和就業。（延伸閱讀：《在成為公民之前，他首先是個「人」：台灣身心障礙者，離自立生活有多遠？[8]》）

爭議發酵後，有網友在串上整理節目的贊助商，包含德國 Emma 床墊、Yoxi 計程車等品牌。有些網友在下方留言：「抵制節目，拒買這些品牌」。其後，德國 Emma 床墊先開出第一槍[9]，表示暫停與節目的所有合作，展開內部調查，確保合作夥伴與品牌價值觀一致。Yoxi 也在臉書指出，節目嘉賓言論不代表 Yoxi 立場，要求節目撤下置入，終止合作。

此次涉及爭議言論的王志安，之前曾長期在中國中央電視台供職，擔任記者、主持人，《新京報》調查記者。2019年6月4日他被中國大陸「全網封殺」，隔年長期旅居日本。後來他曾受訪表示：「能做的就是繼續告訴中國老百姓真相，如果國內沒有言論自由，就不會回去。」（延伸閱讀：《江歌被殺案中的媒體表現：「促進溝通，彰顯理性」的初衷為何失落？[10]》）

王志安經營的 YouTube 與「X」個人頻道與帳號擁有百萬訂閱，主要評論中國時政、討論社會議題與製作人物專訪，更曾赴烏克蘭採訪俄烏戰爭。此次台灣大選時，他來台觀選並拍攝影片。他過去引發的爭議包含在2022年「鐵鍊女事件」中的爭議發言[11]及長期批評法輪功等，引起一些境外中文網民爭論他是否是「小罵大幫忙」或是「中國大外宣」。

至於被捲入爭議的陳俊翰，是一名先天性脊髓性肌肉萎縮症（SMA）患者，自幼便無法獨自翻身、行動，只能用輪椅代步，到現在只有眼、嘴與手指末端能動。他的母親一路陪伴，甚至考大學時協助他翻書。但他一路考取台灣大學會計系，雙主修法律系，其後還陸續取得台大法研所碩士、哈佛大學法學院碩士、密西根大學法學院碩博士學位。

在大學時，他再遭不幸：因電毯起火導致雙腿截肢。

2006年，陳俊翰在律師考試獲榜首，也是台灣第一位罹患先天性脊髓性肌肉萎縮症的律師，並取得會計師執照。本次大選，他同意成為民進黨不分區立委候選人。在選前造勢中他指一路上遇到很多挑戰、受病痛折磨，但他希望大家關注台灣有120萬名障礙者：「最終無論有無當選，都不會改變自己的初衷，希望身心障礙與罕病弱勢族群都能夠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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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eferences

民進黨發言人張志豪 (news.tvbs.com.tw) 製作疏失致歉 (tw.news.yahoo.com) 在「X」上發文 (twitter.com) 回應指 (tw.news.yahoo.com) 內政部移民署表示 (udn.com) 織一張接住所有人的社會安全網，誰來接住消磨殆盡的台灣社工？ (theinitium.com) 也發出聲明 (www.tadr.org.tw) 在成為公民之前，他首先是個「人」：台灣身心障礙者，離自立生活有多遠？ (theinitium.com) 先開出第一槍 (news.ltn.com.tw) 江歌被殺案中的媒體表現：「促進溝通，彰顯理性」的初衷為何失落？ (theinitium.com) 「鐵鍊女事件」中的爭議發言 (fangshimin.medium.com) 端傳媒編輯部